当卡米勒王子来看腓特烈时,后者正在沙地上演算一道代数题,闻言,他的情绪没有丝毫波动,仍然自顾自地写写划划:「她不会答应你们的,如果你们索要的是赎金,她说不定还会考虑一下。」
「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?」卡米勒忍无可忍,他上前,拽起他的领子,「我们会死,你也会死,即便你不在意我们,你总该意识到你的生命是很珍贵的东西。」
「阿基米德在死前还惦念着解开最后一道数学题,但我离渴死还有好几天,我可以不用那么着急。」腓特烈终于端正了脸色,他认真地对卡米勒道,「我当然认为我的生命很珍贵,我甚至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的生命如我一般珍贵,但掌握我命运的人并不这么认为,如果死亡不可避免,我能做的就是在有限的时间内让我的生命更有意义一些,虽然我现在只有手指和沙子,但已足够作为我思考的温床,如果你的袍子没有挡住我的话。」
他这才意识到他不小心踩到了腓特烈划写过的沙地,他默不作声地移开身体:「我以为你会生气你妻子的背叛。」他低声说,「她放弃了你,你的臣属也放弃了你,这是一种背叛。」
「这不算背叛,我说了,我干预不了她的想法,我们只是两个被教皇的命令绑定在一起的两个个体。」腓特烈叹了口气,认真道,「在你们的经书中,婚姻的前提是男女双方互相同意,但这一前提在我和我妻子之间并不存在,而我们的王国之间也没有同盟协定,因此她的行为既不是婚姻的背叛,也不是盟友的背叛,只是她作为君主和军队统帅所做出的理智选择罢了,异位而处,我的选择也不会有很大差别,所以,我为什么要愤怒呢?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,不是一件出乎意料的事。」
他的回答显然不符合卡米勒的认知和预想,好一会儿,他才喃喃道:「你们真奇怪。」他说,「我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夫妻,即便抛开夫妻关系,作为单独的个体,你们也很奇怪。」
「卓越之人必然有异于常人之处,我也想知道我妻子会给我带来怎样的惊喜,但我们应当都没有这个机会。」他说,这个时候再想起玛蒂尔达的脸,他发现他还是有些想念她的,她在他记忆里最后的样子是她别过被她揉搓得发红的脸转身离开,再想起那一幕,他发现他其实能回忆起一些他没有注意到的细节,比如哪怕他深知她的顽固丶执着丶坚强及冷酷,但这些卓越的品质都寄寓在一个娇小的女孩身躯里。
如果她不是那样厌恶他,她会希望索取他的帮助吗,如果那个时候在她面前的不是他而是她的哥哥,他会拥抱她丶安慰她,而她也会接受这样的帮助吧?没有意义。他抛开这些纷杂的思绪,抬起头,仰视着卡米勒,不打算再去深思那些复杂的丶会给他带来无用烦恼的情感了:「我可以确信地告诉你,我一开始确实是为和平而来,不论你还愿不愿意相信我,现在结局已经无法改变。既然如此,我们不妨在最后的时间中放下成见平等交流,我还有许多疑问想要你为我解惑......」
他话音未落,周围忽然传来一阵喧嚣声,腓特烈本能地心跳加快。「是法兰克人!」他听到撒拉森士兵的惊呼,嘈杂且此起彼伏,而很快那声音便迫近了他们:「上来。」他听到玛蒂尔达对他说,她面若冰霜,但正盯着他,他从没想到她看自己的眼神会如此专注而急切,「快点,别告诉我你自己没办法站起来!」
第124章
棋盘「现在,耶路撒冷属于你了。」……
「咚」地一声,他的镣铐掉落在地上。「为什么要救我?」腓特烈盯着地上的镣铐,目光十分复杂,「我说过,我已经准备好接受死亡了。」
「如果你死在乱军中,你一样会迎接死亡,我只是不想被人指控在丈夫面临生命危险时毫无作为。」玛蒂尔达淡漠道,她递给他一瓶水,「你该感谢上帝,你的运气足够好。」
「但如果不是你还愿意为我冒险,奇迹是不会降临在我身上的。」腓特烈感叹道,他接过水,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将水喝得一滴不剩,他随后正色,「那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?继续交战,还是等待?」
如果选择等待,那就是要将剩下的苏丹军队活活渴死,这会让耶路撒冷的守军彻底断绝希望,但同样也意味着仇恨和抵抗。「我都不会。」玛蒂尔达摇摇头,她略有些犹疑地看向苏丹军队的方向,「这样的胜利会带来仇恨,阿尤布王朝会酝酿着下一次复仇,到时候,我未必还能再千里迢迢地赶到耶路撒冷,这应当也不是我父亲想要看到的。」
「所以你打算议和。」得到默认后,他随即又问,「那你为什么还在犹豫呢,苏丹同样渴望改变现状。」
「但苏丹可能因为我袭击了他们的部队,从而不再愿意接受和谈的信号,他毕竟还有万人以上的军队,我仍然需要担心他们的反扑。」
「原来是这样。」腓特烈了然道,他旋即认真地看着玛蒂尔达,「如果你认为通过正常的方式不能取得苏丹的信任,那就让我去做这件事吧,我会完成这个任务的。」
「你又要去吗?」玛蒂尔达一怔。
她不是不相信他有和撒拉森人谈判的技巧,但并不是很想再回忆起需要承担营救丈夫义务的压力。「我当然要去,我答应过你,我会帮你拿回耶路撒冷,你救了我,做了你没有承诺我的事,我总不能连我承诺了你的事都做不到。」他顿了顿,忽然问,「如果这一次,我又被他们扣押了,你会救我的,对吗,像你会救你的哥哥。」
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到了菲利普,玛蒂尔达愣了愣,但还是点点头,这个回应似乎令他很高兴,一瞬间,他眼角眉梢的笑容都真切了不少,他对玛蒂尔达说:「那就在这里等我吧,我发誓,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。」,
十字军的和谈信号在意料之中,但萨法丁苏丹没想到他们又派了那位西西里国王来。「我又回来了。」他说,他的服饰穿着不如上一次那般仪表堂皇,但文雅的风度却如出一辙,「我仍是为和平而来,现在,这是十字军共同的心愿。」
「你说你没有办法干预你妻子的想法,她已罔顾你的性命发起两次袭击,我怎能相信你们意见一致,且皆诚心议和?」
「她命令我,驱使我,这一次,我是奉她的命令而来的。」腓特烈说,他指向后方的水袋,「即便拒绝我,你们总不能拒绝我的水吧?水是你们现在最需要的东西,我知道在沙漠中没有水源是多么难熬,我也忍耐过。」
这倒是真的。萨法丁苏丹面色稍霁,吩咐埃米尔们将腓特烈带来的水分配给早已口渴难耐的士兵,随即再度端详他的脸孔:「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执着,即便想要寻求和平,你也不必两次亲自涉险。」
「你当以智慧和善言劝人遵行你的主的道,你当以最好的方式同他们辩论。你的主最知道谁背离了他的道,也最知道谁是遵行正道者。」
「伊本路世德?」
「我们称他为阿威罗伊。」腓特烈说,「大部分基督徒倾向于以暴力的形式压迫对手,但我和他们不同,我并不想以单方面的丶傲慢和暴力的方式逼迫对手屈服,这有违我来到耶路撒冷的初衷。」他拿出一副棋盘,真诚地恳求道,「来下一局棋吗,苏丹,忽视此前和此后可能存在的敌对立场,至少现在我们可以平等交流。」
萨法丁苏丹盯着棋盘,点了点头,腓特烈随即将棋盘摆在他们中间,却没有先动手。「这是波斯人(1)的游戏。」萨法丁苏丹说,他执起白子先行一步,「在西欧,这样的游戏也流行吗?」
「这是骑士的技艺之一,只是很多骑士不知道这是来源于东方的游戏。」腓特烈亦执起黑子,「这是文化交流的一种,也是我所欣赏的一种,当不同信仰派别的人见面时,他们本可以正常地交流,作为商人和旅客,而非拿起刀剑刺入对方的身体,已经发生的战争无法追溯,但未发生的战争总能扼止。」
「战争是基督徒带来的,你们千里迢迢来到耶路撒冷,你们发起了战争。」
「更早之前,是阿拉伯人赶走了此地的基督徒,甚至再往前追溯,我们都不是耶路撒冷的主人,只是因为我们的宗教都在此发源,我们才将之视为心中共同的圣城。」腓特烈轻叹一声,「耶路撒冷本为和平之城,但过去,战争已经曲解了建城者的本意,教皇和国王为了所谓的荣耀发起十字军东征,但您的兄长进攻耶路撒冷也不乏巩固统治的需求。」
「我的兄长进攻耶路撒冷确实有藉助功绩巩固统治的元素。」苏丹承认道,但他随即反问,「战争已经发生,对立已经形成,在既有的规则下,我们都不得不出于维护自身的目的与对方作战,你认为我们有第二个选择吗?」
「改变这样的规则。」腓特烈说,他棋路忽变,原本处于进攻架势的黑子一下子退居守势,「战争既无必要,仇恨亦不必延续,如果既有的规则只会带来仇恨与杀戮,就改变这样的规则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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